54、碎掉的十八岁蛋糕 (第2/2页)
张强喉咙发紧,也顾不上客套,语速快得像在倒豆子,带着抑制不住的慌:“您好!我找林总!麻烦您……麻烦您看看他在不在公司?他女儿现在在医院,情况异常紧急。”
“抱歉,林总说过公司现在到了紧急的时刻,任何人不见。”前台小姐依旧端坐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台后,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,唇角上扬的弧度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,声音甜腻得几乎能滴出蜜来,却像一层镀了釉的玻璃,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疏离与冰冷。她指尖轻轻搭在光滑的台面,眼神礼貌而空洞,仿佛早已被预设了程序,只会机械地执行命令,对眼前人的情绪波动毫无感知。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薰的冷冽气息,与她话语中的温度如出一辙。
“不是见不见的问题!”张强猛地向前一步,膝盖撞在坚硬的前台边缘,闷响几乎被他骤然拔高的吼声盖过。他双目赤红,额角青筋微微跳动,胸腔里的火气和恐慌像两股交缠的风暴,轰然炸开,烧得他喉咙发烫,声音都变了调。他死死盯着那张妆容精致的脸,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,指节泛白,仿佛要将所有的无力感捏碎。
“林总的女儿,林梦瑶!她现在一个人蹲在市立医院急诊科门口,哭得快断气了!整个人都在发抖,像片风里的叶子!”他的声音因急切而颤抖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硬生生撕扯出来,带着灼热的温度,“她嘴里一直念叨着,要去找她过世的妈妈……说妈妈答应过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……她快撑不住了!”
他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,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,那声嘶力竭的控诉在空旷奢华的大堂里回荡,撞在冰冷的墙壁上,又反弹回来,显得格外孤绝而悲怆。前台小姐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,那层甜腻的程序外壳被这赤裸裸的绝望狠狠砸中,微微晃动起来。
“抱歉,林总正在召开紧急会议,任何访客一律不得入内,这是规定。”一丝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在张强耳边回旋,如同金属刮过玻璃,不带一丝情绪,仿佛从遥远的电子终端传来,毫无生命温度。
“你们听不懂人话吗?!”他终于忍不住迫口大骂,声音嘶哑破裂,像砂纸摩擦铁皮,带着血丝般的愤怒,“我不是来谈生意的!不是来递简历的!你们还在这儿跟我讲规定?讲会议?!”他的吼声在挑高数十米的穹顶下回荡,撞碎成无数碎片,又被冰冷的空气迅速吞噬。紧接着,是“嘟——”的一声短促忙音,随即被无情地挂断。那挂断声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匕首,狠狠扎进他的耳膜,直刺心脏。他又给马小跳打电话,这时,马小跳正半蹲在客厅的布艺沙发旁,给路曼曼按着腰。
路曼曼侧趴在柔软的沙发垫上,家居服的衣角被蹭得卷到腰侧,露出一小片红得刺眼的皮肤——为了争抢少年偶像路演的独家采访,她和另一家报社的记者挤得不可开交,两人拽着录音笔的线互不相让,脚下一滑,她整个人往后仰去,不仅崴了脚踝,腰腹还狠狠抻了一下。当时她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,却硬是死死攥着抢到的录音笔,咬着牙喊“这篇独家是我们社的”。马小跳攥着拳头,指腹贴着她泛红的皮肤,力道放得极轻极柔,一下一下慢慢捶打,语气里满是心疼的嗔怪:“早说了抢独家也得悠着点,你倒好,跟人拔河似的,现在好了吧?疼得直抽气还嘴硬,独家新闻比得上你的腰?”
路曼曼把脸埋在抱枕里,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,听见这话,正想翻个白眼怼回去,说这次的独家能让报社的阅读量翻一倍,马小跳兜里的手机却突然疯狂震动起来,震得他手腕一麻,拳头没控制好力道,不轻不重地磕在她最疼的那处腰眼上。路曼曼倒抽一口凉气,疼得身子瞬间绷紧,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,声音里带着嗔怪和一丝压抑的疼意,尾音却不自觉地软了几分:“笨手笨脚的!手机响了,赶紧接!”
马小跳揉着被拍疼的胳膊,龇牙咧嘴地掏出兜里的手机,屏幕上跳跃的“张强”两个字,让他原本还带着点调侃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,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。他刚按下接听键,还没来得及开口,张强带着哭腔的嘶吼就冲破听筒炸了出来,那声音里的恐慌和绝望,隔着手机屏幕都能砸到人心里:“马小跳!市立医院急诊科!瑶瑶她……瑶瑶她出事了!”
马小跳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,捶腰的手悬在半空中,像是被施了定身咒,连呼吸都漏了半拍,眼底的轻松惬意被彻头彻尾的慌乱取代。路曼曼原本带着点恼意的神情也凝固了,她顾不上腰间钻心的疼,猛地撑起身子,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,半边身子都探到马小跳手边,凑到听筒边,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慌乱和急切,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:“张强你说清楚!林梦瑶到底怎么了?!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很严重?”
听筒里只剩下张强粗重的喘息声,混着呼啸而过的夜风,还有远处救护车鸣笛的模糊回音,那尖锐的鸣笛声忽远忽近,像一把钝刀,一下下割着两人紧绷的神经,连客厅里暖黄的灯光,都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。马小跳拽着路曼曼往家门外冲,刚跑两步就被她一把拽住。路曼曼咬着牙,忍着腰腹的钝痛,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印着报社标识的采访本和一支录音笔,笔尖在纸上飞快划过:“等等!我得给编辑部留个条,把明星见面会的独家素材交接出去。”
马小跳急得直跺脚,扯着她的胳膊往小区外拽,语气里满是心疼的焦灼:“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你的素材!瑶瑶还在医院呢,你腰都这样了,能不能先顾着自己?”
“我是记者!”路曼曼梗着脖子反驳,笔尖戳得纸面沙沙响,“独家素材不能砸在我手里,而且——”她顿了顿,飞快地在纸条末尾补了一句“后续跟进市立医院突发事件,拟做深度报道”,才把本子和录音笔塞回挎包,抬眼时,眼底的倔强软了几分,“这次去医院,说不定还能挖到新的新闻线索,也能……也能早点见到瑶瑶。”
马小跳没再反驳,只是认命地蹲下身,声音放得柔柔和和的:“上来!我背你!省得你一瘸一拐的耽误时间,还疼得难受。”路曼曼愣了愣,耳根瞬间红透,嘴上还硬撑着:“谁要你背?我自己能走……哎哟!”话没说完,腰上的疼又钻了上来,她踉跄着扑到马小跳背上,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。
马小跳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,迈开长腿往路口冲,风卷着落叶打在两人脸上。路曼曼趴在他温热的背上,一手揪着他的衣领,一手紧紧攥着挎包带子,嘴里还在碎碎念:“你跑稳点!别颠到我的腰,不然我没法记录现场情况……还有,待会儿到了医院,你负责去找张强问清楚前因后果,我负责观察急诊室的环境细节、采访当班医护,分工明确才能出好稿——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!”马小跳打断她,额角的汗珠滴落在衣领上,语气里却满是宠溺,“你这个小记者,真是走到哪都不忘挖新闻,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情况。”
两人冲到共享单车停放点,马小跳小心翼翼地扶着路曼曼坐稳后座,还不忘把她的裙摆掖好,才蹬着车往医院的方向狂奔。车轮碾过柏油路面,发出呼呼的声响。路曼曼一手扶着车座,一手掏出录音笔按下开关,举到嘴边语速飞快:“采访日志,下午五点十分,与马小跳前往市立医院,跟进林梦瑶突发事件。当事人张强此前电话中情绪崩溃,疑似事件性质严重,不排除与家庭矛盾相关……”
马小跳听得直皱眉,腾出一只手往后护了护她的腰:“你连录音都开了?就不能先顾着朋友,顾着我心疼你?”
“作为记者,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!”路曼曼理直气壮,话音刚落,车子猛地颠了一下,她惊呼一声,录音笔差点飞出去,幸好马小跳及时稳住了车把,还回头紧张地问了句“没事吧?”。
“笨手笨脚的!”马小跳吐槽,却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,“坐稳了,前面就是医院了,乖乖的别乱动。”
路曼曼抬头望去,市立医院的白色大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,门口停着几辆闪着灯的救护车,红蓝交替的光刺得人眼睛发疼。马小跳停下车,刚要扶她下来,路曼曼就已经撑着车座跳了下去,脚步虽然还有些踉跄,却径直朝着急诊楼的方向走去,嘴里还不忘叮嘱:“马小跳,你去急诊室门口找张强,务必问清楚林梦瑶现在的状况、事发经过;我去分诊台,亮明记者身份询问登记信息,咱们随时保持联系!”
马小跳看着她一瘸一拐却步履坚定的背影,无奈地叹了口气,快步跟了上去,伸手牵住她的手腕,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,嘴里嘟囔着:“真是个犟脾气的记者……慢点走,我陪着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