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绝境中的生路 (第1/2页)
那道圣旨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,在尚书府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。
旨意内容简单直接,皇帝感念礼部尚书沈文博“教女有方,家风清正”,特将其女沈毓初赐婚于皇七子靖王萧北晗,择吉日完婚。
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瞬间传遍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。
寿安堂内,王氏捏着帕子,脸上的肌肉几经抽搐,最终定格在一种庆幸与鄙夷的复杂神情上。
庆幸的是,这个碍眼的庶女总算要被打发出门,而且是个“恰到好处”的去处;鄙夷的是,接盘的竟是那个声名狼藉的靖王。
她扯了扯嘴角,对身旁的心腹嬷嬷吩咐:“既是陛下赐婚,天大的荣耀,该有的体面还是要做足的。去给四小姐那边添置些像样的嫁妆,莫要让人看了我们尚书府的笑话。”
这“体面”有多少真心,唯有她自己知晓。
沈月柔更是毫不掩饰她的得意,在自己的闺房里,对着铜镜,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斜插入鬓,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:
“靖王妃?呵,好大的名头!可惜啊,是个空架子。沈毓初,你也就只能配得上那种绣花枕头一样的废物!日后见了面,还得给我这个嫡姐行礼问安,想想就痛快!”
她已经开始幻想日后如何在各种场合,以嫡姐的身份,“关照”这位落魄王妃了。
下人们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。
以往对沈毓初避之不及、甚至暗中克扣用度的婆子丫鬟,如今见了她,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规规矩矩地行礼唤一声“四小姐”。
再不受宠的王爷,那也是龙子凤孙,靖王妃的头衔,足以让这些踩低捧高的人心生忌惮,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。
然而,在这看似突然转变的“善意”与“恭敬”包围下,沈毓初只觉得脊背发凉。
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看似风光的赐婚背后,是何等的如履薄冰。
回到自己那处位于府邸最偏僻的角落,陈设简陋,连窗户纸都有些泛黄破旧的小院,唯一的贴身丫鬟小桃已经哭成了泪人,眼睛肿得像核桃。
“小姐……怎么办啊?呜呜……那靖王,那靖王他……”
小桃抽噎着,话都说不利索。
“奴婢听说,他院里养的歌姬比皇宫里的乐师还多,整日里饮酒作乐,上月还在百花楼为了争一个花魁,当街和永昌伯世子大打出手,被御史参到了御前……您、您这样柔弱的性子,嫁过去,可怎么活啊!那岂不是刚出狼窝,又入虎穴?”
小桃是家生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,因性子憨直不懂讨好,被分给了沈毓初。
主仆二人在这冷院里相依为命多年,感情深厚。
她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家小姐担忧。
沈毓初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缓缓走到那扇唯一的,对着院中一株叶瘦花残的海棠旧窗前。
窗外,那株海棠在初春的寒风里瑟缩着,只冒出几点可怜的嫩芽,像极了她自己在这深宅中的处境。
但她的神情,却异常的平静,甚至平静得有些可怕。
那是一种在绝境中逼出的、超越年龄的冷静。
“小桃,别哭了。”
她转过身,声音沉稳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把眼泪擦干。”
小桃被小姐这异于往常的镇定慑住,呆呆地止住了哭泣,用袖子胡乱抹着脸。
“你记住,”沈毓初目光锐利,如同淬了寒星的匕首,瞬间划破了往日的温顺怯懦。
“从今天起,把以前的眼泪和恐惧都收起来。比起嫁给张员外那个老匹夫做妾,受尽凌辱折磨而死,去靖王府,已经是目前我们能抓住的、最好的选择。”
“可是小姐,那靖王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
沈毓初打断她,语气斩钉截铁。
“王府是另一个战场,或许更凶险,但至少,我们拿到了入场博弈的资格,而不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。我们要活下去,不仅要活下去,还要活得更好,查出真相,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!”
小桃从未见过小姐如此模样,那双总是低垂掩饰的杏眼里,此刻燃烧着灼人的火焰,坚定、果决,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。
她似懂非懂,却被这气势深深感染,用力地点了点头:“嗯!小姐去哪儿,小桃就去哪儿!小桃一定保护好小姐!”
“好!”
沈毓初握住小桃的手,指尖冰凉却有力,“从今往后,我们主仆一心,其利断金。”
是夜,万籁俱寂。
尚书府白日的喧嚣与暗流都已平息,唯有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偶尔划过夜空。
沈毓初却毫无睡意。
确认小桃在外间睡熟后,她悄无声息地起身,没有点灯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挪开床头一个不起眼的脚踏,手指在下方一块略松动的青砖边缘摸索了几下,轻轻一抠,砖块被移开,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暗格。
暗格里,只放着一个巴掌大小、色泽沉旧、表面有着天然木纹的紫檀木盒。
这是母亲林氏留给她的唯一遗物,也是她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藏。
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木盒,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。
打开盒盖,里面没有金银珠宝,只有几封边缘已经泛黄、字迹略显模糊的信笺;一支样式简单、毫不起眼的银簪;还有一本用棉线仔细装订的、薄薄的手抄册子,封面上是清秀婉约的字迹——《林氏医札》。
沈毓初的指尖微微颤抖,轻轻抚过那熟悉的字迹,眼眶瞬间湿热。
母亲懂医术,且造诣不浅,这是她们母女之间最深藏的秘密。
府中无人知晓,那个看似柔弱的林姨娘,曾在无数个深夜,就着昏黄的灯火,握着女儿的小手,一点一滴地教她辨认药材,讲解脉理,分析病例。
这本医札,是她根据母亲口述和零散笔记,偷偷誊抄整理而成,里面不仅记录了常见病症的方剂,更有一些母亲对疑难杂症的独特见解,甚至……在最后几页,隐约涉及了几种罕见之毒的性状、中毒表征与可能的解法。
这身医术,这本医札,是否就是招致母亲杀身之祸的原因?王氏是否察觉到了什么,才要赶尽杀绝?
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悲愤与酸楚。
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。
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唯有冷静和筹谋,才能在这绝境中,杀出一条生路。
她开始冷静地分析现状,规划前路。
首先是信息,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
她对即将成为她夫君靖王萧北晗的了解,几乎全部来源于市井流言和他人带有偏见的评价。
一个皇子,能在波谲云诡的皇宫中安然活到成年,并且活得如此“招摇”、“荒唐”而未被皇帝严惩,真的仅仅是因为圣心眷顾吗?
她本能地觉得,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。
萧北晗身上,必定有隐藏极深的另一面。
了解他,是她在王府立足的第一步,也可能是最关键的一步。
其次,是力量。
她在沈府势单力薄,除了小桃再无人可用,如同无根浮萍。
嫁入王府,那可是比尚书府更深、更浑的虎狼之地,各路人马的眼线、王府原有的势力盘根错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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