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0、真正的义气,是一起变好 (第1/2页)
放学铃声刚响,尖锐的声波像被按了慢放键,在教室天花板上盘旋不散。同学们瞬间炸开了锅,书包拉链“刺啦”作响,课本试卷被匆匆塞进书包,嬉笑声、告别声混着桌椅挪动的“吱呀”声,织成一片热闹的退场曲。可王小胖却像被钉在了座位上,屁股黏在椅面挪不动半分,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沉重——他和马老师约好的十公里跑操,眼看就要开始了。
他的指尖死死抠着桌沿,指腹用力到泛白,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缝里,刻出几道弯月形的白痕。桌沿那点粗糙的木纹硌得指头疼,他却浑然不觉,只觉得那尖锐的痛感能稍微分散心里翻涌的恐慌。书包还瘫在桌肚里,拉链没拉,露出半本卷边的数学练习册,页角卷得像朵枯萎的花,仿佛也在替他发愁。
窗外的夕阳把余晖斜斜扫进来,落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,泛着一层油腻的光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后背的校服已经被冷汗浸得发潮,贴在身上黏腻腻的,顺着脊椎往下滑,凉得人心里发慌。喉咙里干得发紧,像塞了团揉皱的纸,连咽口水都觉得费劲,舌尖泛起淡淡的苦涩。
他偷偷抬眼,瞥见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说说笑笑,有人搭着肩膀讨论晚上的游戏副本,有人凑在一起分享口袋里的零食,脚步轻快地走出教室,连背影都透着松弛。可他心里却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,又烫又沉,坐立难安。双腿在桌下微微发颤,膝盖轻轻磕碰着桌腿,发出细碎的“哒哒”声,像他此刻慌乱得快要冲出胸膛的心跳。
“十公里……”他在心里默念着,这三个字像三块巨石,压得他胸口发闷。他最怵的就是跑步——上次体育课八百米测试,他跑了一半就岔了气,捂着肚子蹲在跑道上,喘得像离水的鱼,张着嘴却吸不上来气,胸口闷得像被人用手攥着,半天缓不过劲。最后还是体育老师扶着他走完全程,成绩栏上“不及格”三个红叉,像三根针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“王哥,这可怎么办啊?”李雷攥着书包带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都泛了白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,说话时声音带着点发颤的焦急,“你最不行的就是跑步啊!体育课八百米你都要走半圈,跑完喘得像要背过气,现在直接来十公里,这不是要你命吗?”
他往王小胖身边凑了凑,刻意压低声音,眼神里满是焦灼,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热气:“要不……要不我去跟马老师求求情?就说你最近肠胃不舒服,或者脚崴了还没好透,能不能少跑点?哪怕五公里也行啊!”说着就要转身往办公室方向走,手腕却被王小胖一把拉住,力道带着点绝望的固执。
“没用的,”王小胖耷拉着脑袋,声音闷闷的,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,“马老师那眼神,能看穿人心里的小九九,装病肯定被识破。上次张强想装发烧请假,还没走到办公室就被他一眼拆穿了。”
李雷急得原地转了个圈,双手插进头发里挠了挠,把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毛躁了:“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硬扛啊!十公里呢!跑一半要是晕倒了怎么办?到时候还得去医务室,更麻烦!”他忽然想起什么,眼睛亮了一下,又很快黯淡下去:“要不我跟你一起跑?我陪着你慢慢挪,说不定马老师看在我陪跑的份上,能网开一面?”
可转念一想,他又使劲摇了摇头:“不行不行,马老师明确说让你一个人跑,我跟着去,说不定还得连累你加罚,到时候变成十二公里,更糟!”他盯着王小胖紧绷的侧脸,眼眶微微发红,语气里满是愧疚:“都怪我,上次在教室门上放气球,我要是不跟着起哄,你也不会被马老师盯上。现在让你一个人受罚,我这心里……”
“跟你没关系。”王小胖打断他,声音依旧低沉,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是我自己要当‘带头大哥’,领着你们闯祸,现在闯了祸,就得我自己担着。”
李雷看着王小胖垂在身侧的手,那双手因为过度紧张而紧紧攥着,指关节都泛了红,青筋隐隐凸起。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,眉头拧成一个疙瘩:“可你这身体真扛不住啊!要不咱们找赵宇和张强想想办法?赵宇心思细,说不定能想到什么缓兵之计;张强脑子活,懂的多,说不定知道怎么能让跑步不那么累。”
他说着就掏出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,想给另外两人发消息,指尖却因为慌乱而频频出错,又犹豫着停下:“不过他们俩也不擅长跑步啊,赵宇跑两圈就腿软,上次运动会跑一千米,最后还是被同学扶着下来的;张强戴着眼镜,跑快了都怕摔着,更别说十公里了。”
李雷来回踱步,嘴里念念有词,像只热锅上的蚂蚁:“怎么办怎么办……有了!我记得我妈给我买过那种能量胶,说跑长跑前吃能补充体力,我去给你拿来!还有,跑步要穿宽松的衣服,你这校服裤子太紧了,勒得慌,我给你找条运动裤换上!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就要往宿舍跑,跑到教室门口又停住脚步,回头叮嘱王小胖:“你先在这儿等着,千万别自己去操场!我很快就回来,咱们再想办法!”看着王小胖依旧愁眉不展的样子,他又补充道:“王哥你放心,不管怎么样,我都跟你站一边!就算不能陪你跑,我也在操场边给你加油,每隔一圈就给你递水!”
李雷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,掌心的温度透过汗湿的校服传来,带着点笨拙的安慰。他眼神里满是担忧,嘴唇翕动着像是还想说什么,可被旁边几个催着去打球的同学一拉,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,只能三步一回头地走出了教室,那道回头的目光里,满是愧疚与无奈,在夕阳的余晖里拉得很长。
走廊里的脚步声、说笑声渐渐远去,最后消失在楼梯口,只剩下空旷的回声在走廊里荡来荡去。教室里只剩下王小胖一个人,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自己“咚咚咚”的心跳声,像一面急促敲打的鼓,震得耳膜发疼。他深吸一口气,胸口憋得发慌,拎起校服外套的手都在微微发颤,指尖冰凉得像刚摸过冰块。磨磨蹭蹭挪到门口,他又停住脚步,望着通往操场的方向,腿像灌了铅似的,每往前挪一步都觉得格外艰难,仿佛那不是几百米的距离,而是一条望不到头的荆棘路,每一步都要踩着煎熬前行。
操场边的老槐树下,马小跳已经站在那里了,穿着简单的运动服,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秒表,神情平静得看不出情绪,像一尊沉稳的雕像。晚风拂过他的衣角,吹动他额前的碎发,他只是静静地站着,目光落在跑道尽头。看到王小胖磨磨蹭蹭地过来,他只是抬了抬下巴,声音不高不低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开始吧,我在这儿等你。”
王小胖咬了咬牙,把校服外套往树桠上一甩,外套滑落了一下,他又伸手扶稳,硬着头皮迈开沉重的脚步跑了起来。起初,他还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,步子迈得又大又快,心里暗自较劲:不就是十公里吗?别人能跑,我也能!可跑到第二圈,这股劲就泄得差不多了。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,像拉风箱似的“呼哧呼哧”响,胸口像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头,闷得发疼,喉咙干得像要冒火,带着淡淡的血腥味。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滑过眼角时涩得他睁不开眼,滴在塑胶跑道上,瞬间就被夜色里的晚风晒干,只留下一小片淡淡的水渍,很快又被新的汗水覆盖。
操场空旷得很,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夜色里来回回响,单调而沉闷,还有远处路灯投下的昏黄光影,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,像个孤独的小丑,在空旷的舞台上独自表演。第三圈跑完,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,每抬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,脚踝处还隐隐透着酸痛,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。他想停下来,想放弃,干脆一屁股坐在跑道上再也不起来,可一想到马小跳那双锐利的眼睛,想到老师昨天说的话,他又硬生生咬牙坚持了下来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“所谓的‘义气’,所谓的‘兄弟’,在你闯祸的时候,能帮你承担什么?”马小跳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反复回响,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。他想起上次和隔壁班同学打架,最后是妈妈放下手里的活计,匆匆赶来学校给对方家长道歉,低着头说好话,还掏了不少医药费。回家的路上,妈妈一句话都没说,只是背影显得格外佝偻,肩膀微微耸动着;想起上次逃课去网吧,爸爸冒着大雨在城里的各个网吧找他,找到他的时候,浑身都湿透了,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,睫毛上都挂着水雾,却没有打他骂他,只是红着眼眶说了一句“你让我很失望”,那声音里的疲惫与心碎,他至今还记得;想起每次在课堂上故意捣乱,连累全班被老师点名批评,兄弟们只会在背后偷偷起哄,拍着他的肩膀说“胖哥真牛”,从没人真正站出来说一句“我们错了”,更没人愿意和他一起承担后果。
跑到第四圈,王小胖再也撑不住了,双腿一软,“扑通”一声跌坐在跑道上,塑胶跑道的弹性让他震了一下,却丝毫缓解不了身体的酸痛。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胸口剧烈起伏,像要炸开一样,眼泪混合着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,滴在跑道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心里又委屈又羞愧,像被打翻了五味瓶。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兄弟们眼里的“带头大哥”,以为身边的兄弟都围着他转,可到头来,闯了祸,承担后果的却是他的父母,是那些真正关心他的人。而他所谓的“义气”,不过是用来挥霍时光、逃避责任的借口罢了,像个可笑的笑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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