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枢残谱 (第2/2页)
“南唐已经下令,要我们去金陵‘听用’。”一个人苦笑道,“说白了,就是把我们软禁起来,当个摆设。”
“去了金陵,就再也回不来了。”另一个人道,“留在楚地,又怕被清算。”
“那我们还能怎么办?”有人问,“楚地已经亡了,我们这些旧臣,还能做什么?”
就在这时,门被推开。
沈言带着苏晚晴、林若山走了进来。
“诸位大人。”沈言拱手,“江南散人,沈言。”
“你是谁?”众人警惕地看着他。
“一个想让楚地火,再烧起来的人。”沈言道。
“火?”一个老者冷笑,“楚地已经亡了,还烧什么火?”
“楚地亡了,但楚人还在。”沈言道,“南唐在楚地横征暴敛,边镐的兵在城外烧杀抢掠,百姓苦不堪言。只要有人振臂一呼,楚人就会响应。”
“振臂一呼?”老者摇头,“那是送死。”
“送死总比等死强。”沈言道,“我可以帮你们——帮你们联络洞庭君山,帮你们联络江南的问心盟,帮你们在楚地建立一支‘义军’。”
“义军?”众人面面相觑。
“不叫楚军,也不叫叛军。”沈言道,“就叫——‘楚余’。”
“楚余?”老者喃喃道,“楚国之余?”
“是。”沈言道,“楚国虽亡,但楚人之心未死。只要心还在,楚国就不算真的亡。”
“你这是在鼓动我们反。”老者道。
“我只是在给你们一个选择。”沈言道,“是继续做南唐的顺民,还是做楚地的脊梁。”
众人沉默良久。
“你能保证什么?”老者问。
“我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能赢。”沈言道,“也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能活。我只能保证——若你们愿意站起来,江南、洞庭、闽地,都会有人与你们并肩。”
老者看了看周围的人,又看了看沈言,忽然长叹一声:“罢了。”
“我楚地旧臣,若在此时还只顾自己的性命,那才是真的愧对先王。”他站起身,拱手道,“老夫楚地旧吏,马仲文,愿与诸位共举‘楚余’大旗!”
“我也愿意!”
“算我一个!”
屋内的人纷纷起身,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。
……
几日后,楚地的山林间,出现了一面新的旗帜。
旗帜上没有龙,也没有虎,只有一个大大的“余”字。
“楚余”义军,在潭州城外的山林中悄然崛起。
他们不攻城,不掠地,只袭击南唐的运粮队,只救援被抓去当苦力的百姓。
“楚余”的名字,很快在楚地传开。
有人说,他们是楚国的余孽;
有人说,他们是百姓的救星;
也有人说,他们背后有江南的剑客在支持。
楚地的余烬,被重新点燃。
……
洞庭湖上,君山。
君山夫人站在观湖亭上,看着远处的湖面。
湖面之上,一艘艘小船穿梭往来,船上插着“楚余”的旗帜。
“楚地真的有人站起来了。”她轻声道。
身后,一个水寨头领躬身:“夫人,‘楚余’的人送来消息,说他们在楚地袭击了南唐的运粮队,救了几百个百姓。”
“干得不错。”君山夫人道。
“他们还说,这一切,都是沈公子的主意。”头领道。
“意料之中。”君山夫人笑了笑,“他这个人,最擅长的就是——在灰烬里找火星。”
“夫人,我们要不要出手?”头领问。
“出手。”君山夫人道,“但不是现在。”
“那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头领问。
“等到南唐真正动怒的时候。”君山夫人道,“等到他们派大军来围剿‘楚余’的时候。”
“那时候出手,会不会太晚?”头领问。
“不晚。”君山夫人道,“那时候出手,才能让南唐知道——洞庭,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染指的。”
她转身看向山下的湖水:“传令下去——”
“第一,暗中支援‘楚余’粮草和船只。”
“第二,让七十二水寨的兄弟,在洞庭湖周边游弋,监视南唐的动向。”
“第三……”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冷光,“准备火船。”
“火船?”头领一愣,“夫人,又要烧?”
“上一次,我们烧的是边镐的战船。”君山夫人道,“这一次,我们要烧的,是南唐在楚地的野心。”
……
几日后,楚地与洞庭交界的一处渡口。
南唐的运粮队正准备渡河,船只已经装满了粮食。
“这批粮食,是给围剿‘楚余’的大军准备的。”押送的军官得意洋洋地道,“只要大军一到,那些乱民就会被碾成肉泥。”
“军爷英明。”旁边的士兵附和。
就在这时,远处的湖面忽然出现了数十艘小船。
“那是什么?”军官皱眉。
“好像是洞庭的渔船。”士兵道。
小船上没有旗帜,只有一个个黑衣人影。
“他们想干什么?”军官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士兵道,“可能是想做生意吧。”
“做生意?”军官冷笑,“这里是军粮渡口,谁敢来做生意?”
他话音未落,小船上忽然燃起了火光。
火船如一条条火龙,撞向南唐的运粮船。
“不好!是火船!”有人大喊。
“救火!”军官怒吼。
但已经晚了。
火借风势,迅速蔓延。
数十艘运粮船同时起火,粮食被烧得噼啪作响,火光映红了整个湖面。
“撤退!”军官不得不下令。
士兵们慌乱地跳下水,向岸边游去。
洞庭的水寨精锐趁机杀出,从水中、从岸边、从船上,对南唐兵展开了屠杀。
“杀!”
“为了楚地!”
喊叫声震天。
这一夜,洞庭湖上,火光冲天,粮船尽毁。
……
消息传到潭州时,边镐正在军营中饮酒。
“什么?!”他猛地摔碎酒杯,“洞庭的水贼,敢烧我的军粮?!”
“将军,洞庭君山的人,似乎与‘楚余’有勾结。”副将道,“他们不仅烧了运粮船,还救走了不少被抓的百姓。”
“好!好得很!”边镐咬牙切齿,“我本想先收拾‘楚余’,再对付洞庭。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,那就一起收拾!”
他转身看向地图:“传令——命大军分兵两路,一路围剿‘楚余’,一路封锁洞庭湖,准备攻山!”
“将军,洞庭易守难攻,若强行攻山,恐怕会——”
“会什么?”边镐怒吼,“我边镐征战多年,还怕一群水贼?!”
副将不敢再多言,只得躬身退下。
……
江南的局势,在短短数月间,彻底乱了。
闽地,血书传遍各城,百姓群情激愤,几座县城发生骚乱,官府不得不出动军队镇压。
楚地,“楚余”义军在山林间崛起,袭击南唐的运粮队,救援被抓的百姓,名声渐起。
洞庭,君山夫人率七十二水寨,火烧军粮渡口,与南唐彻底撕破脸。
金陵城内,天枢府的眼线不断回报——
“闽地民变,官府已控制不住。”
“楚地‘楚余’声势渐大,边将军已分兵围剿。”
“洞庭君山火烧军粮渡口,边将军大怒,准备攻山。”
顾长川坐在观星阁内,听着这些消息,神色却异常平静。
“江南乱了。”青衣文士道,“府主,我们要不要——”
“乱得好。”顾长川打断他,“乱了,才好重新洗牌。”
“重新洗牌?”青衣文士不解。
“闽地民变,可以借官府之手,清理掉十八寨余孽。”顾长川道,“楚地‘楚余’,可以逼边镐出兵,消耗南唐的军力。洞庭君山……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:“若边镐能拿下君山,那是最好;若不能,那就让他死在洞庭,也算替我除去一个隐患。”
“府主……”青衣文士心中一寒。
“至于金陵……”顾长川看向城南的方向,“沈言的问心盟,已经成了气候。白鹭书院默许,江左盟守望,闽地、楚地、洞庭都有响应。”
“这是一个新的江湖格局。”他道,“一个不属于天枢府的江湖格局。”
“那我们要不要——”
“杀。”顾长川淡淡道,“杀沈言。”
“杀沈言?”青衣文士一惊,“府主,沈言如今在江南的声望极高,若杀了他,恐怕会——”
“会怎样?”顾长川冷笑,“会激起更大的民变?那就让民变来得更猛烈些。”
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,令牌上刻着一只张开双翼的乌鸦。
“传‘鸦卫’令。”顾长川道,“不计代价,杀沈言。”
“是。”青衣文士躬身退下。
……
金陵城南小院。
夜已深,屋内烛火摇曳。
沈言坐在桌前,整理着来自各地的消息。
闽地的血书、楚地的“楚余”、洞庭的火船、江左盟的守望、白鹭书院的默许……
“江南的乱局,已经成型。”他道。
“乱局成型,下一步呢?”苏晚晴问。
“下一步……”沈言看向北方,“等柴荣的消息。”
“等他南征?”林若山问。
“等他下决心。”沈言道,“只要他南征,江南的乱局就会变成他的助力。”
就在这时,院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。
“谁?!”林若山猛地起身。
沈言神色一沉,推门而出。
院外的巷子里,阿彪倒在地上,胸口插着一支黑色的短箭,箭羽上刻着一只乌鸦。
“鸦卫……”沈言瞳孔一缩。
“沈大哥……”阿彪艰难地抬起头,“小心……他们……要杀你……”
他说完,头一歪,没了气息。
“阿彪!”林若山怒吼。
沈言蹲下身,合上阿彪的眼睛,眼中闪过一丝杀意。
“天枢府……”他低声道,“终于忍不住了。”
“现在怎么办?”林若山问。
“走。”沈言道,“离开金陵。”
“离开?”苏晚晴一愣,“我们刚在江南站稳脚跟——”
“金陵已经不安全了。”沈言道,“鸦卫一出,就意味着顾长川要动真格的了。我们留在这里,只会成为活靶子。”
“那去哪里?”林若山问。
“去一个他们想不到的地方。”沈言道,“去——淮南。”
“淮南?”苏晚晴不解,“那里不是南唐的前线吗?”
“正是因为是前线,才最安全。”沈言道,“柴荣若南征,第一战就在淮南。我们去那里,等他。”
他回头看了一眼金陵城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“江南的乱局,已经交给他们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