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新婚夜的交锋 (第2/2页)
“砰”的一声轻响,房门被关上,将那抹刺目的红色和带着警告的身影隔绝在外。
新房里,再次剩下沈毓初一人,还有那对燃烧得正旺、滴着烛泪的喜烛。
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,脸上所有刻意维持的怯懦、温顺、茫然,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清明。
他果然如传闻般“荒唐”且“无情”,新婚夜竟丢下新娘独自离开。
但这恰恰是她想要的,甚至比她预期的还要顺利。
互不干涉的契约,以这样一种她未曾预料却更为彻底的方式,达成了。
她走到桌边,看着那杯他未曾动过的、本该与她交杯共饮的合卺酒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
这样,很好。
她开始自行拆卸头上那顶沉重得几乎让她窒息的凤冠。
一件件繁复贵重的首饰被取下,放在梳妆台上,发出细微的碰撞声。
当最后一支固定发髻的、样式普通的银簪被取下时,她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簪尾一处极其细微的、不同于光滑簪身的凸起。
她微微一怔,这支银簪……是母亲留下的那支!
她一直贴身戴着,今日大婚,才作为衬簪使用。
她将银簪举到眼前,就着跳跃的烛光仔细察看。
只见在簪尾靠近流苏接口处,有一个小小的、需要特定角度和力道才能按动的、几乎与簪身花纹融为一体的机括。
若非她指尖敏感,且对这簪子极为熟悉,绝难发现!
心中一动,一股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她尝试着按照某种直觉,用指甲抵住那细微的凸起,小心翼翼地、以一种特殊的角度向内按压。
“咔哒”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弹动声响起!
沈毓初屏住呼吸,只见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银簪簪身,竟然从中空处极其巧妙地弹开了一小截,露出了里面隐藏的、卷得紧紧的一小卷泛黄的纸张!
她的心跳骤然失控,狂跳起来,几乎要撞破胸腔!
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细纸取出,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。
纸卷很薄,带着岁月的痕迹。
她缓缓将纸卷展开。
上面的字迹娟秀而熟悉,正是母亲的笔迹!然而,内容却让她瞳孔猛缩,呼吸一滞——
并非她预想中的药方、嘱托或是线索记录,而是一串串看似毫无规律、古怪异常的符号和数字!
有的像简化后的星图,有的是干支纪年的变体,更多的是她完全看不懂的、类似密码的排列组合!
母亲怎么会留下这种东西?这上面记载了什么惊天秘密?是否与她被害的真相直接相关?这莫非是母亲在察觉到危险后,留下的只有她们母女才懂的密信?
巨大的谜团如同汹涌的潮水,瞬间将她淹没,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沿着脊椎往上窜,却又在寒意中,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激动。
调查母亲冤案,终于有了实质性的、远超预期的惊人突破!
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手中密信,试图从中找出规律时——
窗外,距离新房不远处的庭院里,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、类似瓦片被人不小心碰动的脆响!
沈毓初瞬间从巨大的震惊与思索中惊醒,全身的警觉提升到极致!
她几乎是本能地,一口气吹灭了近处桌案上的蜡烛,只留下床头一对喜烛提供着微弱的光源,同时身形如灵猫般一闪,迅速隐入床榻旁厚重的猩红帷幔之后,屏住呼吸,连最细微的声响都收敛起来。
她凝神细听。
极轻的衣袂破风声由远及近,带着一种属于顶尖高手的利落与迅捷,似乎有人从屋顶悄无声息地落下,停在了新房外的院子里。
然后是几声压抑的、模仿得惟妙惟肖的、类似某种夜莺啼鸣的暗号声,短促而富有节奏。
紧接着,一个低沉冷冽、如同寒铁互击的男声响起,带着绝对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:
“主子,事情办妥了。‘那边’派来盯梢探听的眼线,三个,已经全部处理干净,尾巴也扫清了,保证不会牵连到王府。”
这个声音……沈毓初在脑中飞快搜索,不是萧北晗!
是他身边那个几乎形影不离存在感极低的侍卫?
徐妈妈提到过的那个身手恐怖的——赵无妄!
然后,萧北晗的声音响起。
依旧是那慵懒的、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腔调。
但此刻,在那慵懒之下,仿佛淬着万年不化的寒冰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煞气。
与方才在新房内那个轻佻风流、只顾自己享乐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!
“嗯。确认没留活口?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决定生死的冷漠。
“是,属下亲自查验过,绝无差错。”赵无妄的回答简洁干脆。
“很好。”
萧北晗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,“把‘东西’处理掉,别脏了本王的地方。”
“是。”
短暂的寂静,只剩下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。
就在沈毓初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,萧北晗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这一次,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玩味与探究。
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与帷幔,精准地落在她藏身的位置。
“看来,本王的这位王妃,胆子不小,耳朵也灵光得很。倒是……沉得住气。”
沈毓初在厚重的帷幔之后,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!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!
处理?活口?东西?
她听到了不该听的话!萧北晗果然在暗中进行着见不得光、甚至可能沾满血腥的勾当!
他所谓的“有事”,竟是去处理这些!而他,似乎早就知道她在房间里,甚至可能……知道她在听!
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,让她几乎窒息。
但紧接着,一股更强的、不愿认输的斗志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!
她知道了他的秘密。
虽然这无疑将她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,但这何尝不是一种……扭曲的、平等的筹码?
至少,她撕破了他那层完美纨绔的假面,看到了隐藏在下面的獠牙一角。
窗外,再无声响。
那主仆二人,如同鬼魅般,来得无声,去得无息。
仿佛刚才那短暂而惊心动魄的对话,只是她高度紧张而产生的幻觉。
又过了许久,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,沈毓初才缓缓地、极其小心地从帷幔后走出。
她重新点燃桌案上的蜡烛,室内恢复了些许光亮。
她看着跳跃的、温暖的火苗,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卷神秘并且是关乎母亲生死真相的密码纸,最后将目光投向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房门。
她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、恐惧,逐渐变得无比沉静、坚定,甚至燃起了一丝棋逢对手般的锐利。
这场戏,果然比她预想的还要精彩。
她的夫君,是戴着纨绔的假面,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猛兽。
而她,又何尝不是藏起爪牙、伺机而动的狐狸?
这靖王府的水,果然深不可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