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6章 再见,父亲 (第2/2页)
他顿了顿,喉结轻轻滚动,眼中闪过一丝湿润,却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。
“我爱你,父亲。”
牧老爹僵在原地,呆呆地看着儿子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敬重。
嘴巴张了又合,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,千言万语涌到嘴边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一直以为自己亏欠了清寒,以为那些缺席的陪伴、那些被族务占据的时光,会成为孩子心中的遗憾。
可他从未想过,在儿子心中,他竟是这样的模样。
泪水再次汹涌而出,这一次,却夹杂着无尽的欣慰与动容。
就在牧老爹沉浸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感动中时,牧清寒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,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。
“爹,是我对不住您。”
牧老爹猛地回神,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,他怔怔地看着儿子。
“我一直让您为我担心,从小到大,闯了不少祸,让您为我操碎了心,也让您哭了好几次。”
牧清寒的目光渐渐变得悠远,像是透过父亲,看到了遥远的过往。
“对不起,爹。我真的很想很想一直陪着您,陪您变老,为您养老送终,像小时候您照顾我那样照顾您。”
“但是…我要走啦。”
“不…不!”
这两个字像是从牧老爹的喉咙里挤出来的,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。
他猛地摇头,双手紧紧抓住儿子的胳膊,眼中满是绝望与哀求。
“儿子,我的儿子,你别走!不能走!爹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,爹还没陪你好好逛一次集市,还没看到你成家立业…”
“你不是答应爹的吗?你不是告诉爹,无论遇到什么危险,你都会努力活着,不顾一切地活着吗?!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高,带着崩溃的哭腔,泪水模糊了视线,几乎看不清儿子的模样。
“你不能食言啊儿子!爹求求你了,你别走,爹给你磕头了!”
说着,他便要挣脱儿子的搀扶,朝着地上跪下去。
“爹!”
牧清寒急忙上前一步,伸出双臂,紧紧地将父亲拥入怀中。
牧老爹只觉得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包裹了自己,带着熟悉的清香。
他忽然愣住了——不知从何时起,那个需要他弯腰才能抱起的小团子,已经长到了这样的高度。
能够将他整个人稳稳地护在怀里。
这怀抱坚实而有力,像当年他保护清寒那样。
“对不起…爹。”
牧清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带着深深的愧疚与不舍,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。
“再见啦…”
“我真的很爱你,父亲…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牧清寒微微抬起头。
光洁的额头轻轻触碰在牧老爹的额头上。
一股温暖的触感传来,带着儿子独有的气息,却又迅速变得虚幻。
牧老爹心中一惊,下意识地收紧双臂,想要将儿子抱得更紧,可怀中却骤然一空。
他猛地睁开眼,只见怀中的少年化作点点璀璨的星光,从他的指缝间溜走,缓缓飘向空中。
那些星光像是有生命一般,在他眼前盘旋了片刻,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,随后便渐渐消散在蔚蓝的天空中,无影无踪。
“清寒…”
牧老爹呆呆地伸出手,想要抓住什么,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的空气。
他的声音微弱,带着无尽的茫然与痛楚。
下一秒,撕心裂肺的呼喊冲破了喉咙:“清寒!”
那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,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,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院子里的大树依旧枝繁叶茂,阳光依旧温暖明媚,可那个承诺要爱他、要陪他的儿子,却永远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。
牧老爹缓缓跪倒在地上,双手撑着冰冷的地面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压抑的哭声从胸腔里爆发出来,撕心裂肺,痛彻心扉。
……
“清寒!!”
撕心裂肺的呼喊划破夜的静谧,牧老爹猛地睁开眼睛,胸腔剧烈起伏,额头上布满了冷汗。
他茫然地环顾四周,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屋顶木梁。
这里是他住了几十年的房间,不是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,也没有消散在星光里的儿子。
身旁的牧老妈还在沉沉睡着,呼吸均匀,眼角却缓缓滑下两颗晶莹的泪珠,顺着脸颊滚落,浸湿了枕巾的一角。
牧老爹颤抖着伸出手,想去拭掉妻子眼角的泪水,指尖却在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刻停住了。
他怕自己冰凉的手惊醒她,更怕触碰到那份同样沉甸甸的心绪,让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彻底崩塌。
他缓缓起身,动作很轻,尽量不发出丝毫声响。
脚下的木板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他走到床旁边的凳子上坐下,脊背微微佝偻,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。
双臂重重地撑在桌面上。
他愣愣地看着桌面中央的酒壶,壶身是朴素的青灰色,上面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。
那是清寒亲手送给她的。
孩子说,这是他用采到的灵果酿成的,度数不高,却最是温润养人,让他平日里少喝些烈酒,保重身体。
可如今,酒还在,人却杳无音讯。
壶口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果香与酒香,萦绕在鼻尖,勾得人心里发酸。
牧老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只酒壶,眼神空洞而茫然,仿佛要看穿壶身,看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。
看到他笑着喊“爹”,看到他挥舞着剑向自己挑战,看到他坚定的背影。
夜风吹过窗棂,带来一丝凉意,吹动了桌案上的烛火,跳跃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,映出他眼角未干的泪痕和鬓边新增的白发。
他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良久,他只是缓缓抬起手,轻轻抚摸着那只酒壶,指尖划过壶身上的刻痕,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孩子的脸颊。
酒壶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,让他混沌的思绪稍稍清醒了几分——原来方才的一切,又是一场梦。
一场太过真实的梦,真实到他还能清晰地记得儿子拥抱他时的温度,记得额头相触时的柔软。
记得那句“我爱你,父亲”里的深情与不舍。
可梦醒之后,只剩下满室的寂静,和桌面上那坛无人共饮的酒。
他就这么坐着,一动不动,任由夜色将自己包裹,任由思念像潮水般汹涌而来,淹没了整个心房。
桌上的烛火渐渐黯淡下去,映着他孤单的身影,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,久久无言。
……
“爹,再见了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