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、第七任班主任的“另类惩罚” (第2/2页)
　　
　　马小跳依旧站在讲台边，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教案，金属笔筒被他轻轻碰了一下，发出一声清脆又突兀的“叮”。他拿起那个磨掉了漆的旧茶杯，杯壁上还留着一圈茶渍，他对着杯口吹了吹，那动作缓慢而刻意，仿佛在吹散一缕不存在的热气。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，牢牢锁在自己手上的动作上，眼皮都未抬一下，更别提向王小胖的方向瞥一眼。他径直走出教室，皮鞋踩在地板上，发出沉稳而规律的“嗒、嗒”声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同学们紧绷的神经上。那背影，在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里，被拉得又长又直，挺拔得近乎冷酷，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。
　　
　　“走！”王小胖压低声音，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，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。他朝后门口缩着脖子、像两只受惊鹌鹑的李雷和另一个男生——赵强——飞快地使了个眼色，眼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。
　　
　　这一幕，被班里的“观察者”——班长林小雨尽收眼底。她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急于离开，书包就挂在椅背上，她自己则不紧不慢地将一本本课本按大小顺序码好，放进书包夹层，拉链拉上的声音在嘈杂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。她的眼神里，忧虑像一层薄雾，但那雾气深处，却闪烁着一丝被强行压抑的、近乎灼热的兴奋。她知道，一场风暴即将在那间弥漫着墨水和旧书味道的办公室里爆发，而她，是唯一一个准备好记录这一切的人。
　　
　　教室里的空气瞬间被点燃了。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，像一群群受惊后又充满好奇的麻雀，压低了声音，嗡嗡地议论起来。
　　
　　“完了完了，王小胖这下死定了。”坐在前排的张婷用手捂着嘴，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，眼神里既有幸灾乐祸的窃喜，也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同情，“马老师刚才那个眼神，我隔着三排座位都感觉后背发凉。”
　　
　　“活该！谁让他天天捣乱，上次恶作剧把粉笔灰撒在门框上，结果掉老师一头一脸，连累我们全班被骂。”坐在王小胖原先位置旁边的刘洋愤愤地把书往课桌里一塞，发出“哐”的一声，但他的语气里，也带着对未知惩罚的恐惧，手心早已濡湿。
　　
　　“马老师会怎么罚他们？抄校规吗？还是请家长？”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架，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猜测，“我觉得抄校规太轻了，马老师今天太反常了，这叫……这叫暴风雨前的宁静！”
　　
　　“我觉得会是更狠的，”一个胆子最小的女生陈晨缩了缩脖子，像一只受惊的蜗牛，把肩膀耸得高高的，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些安全感，“你们没发现吗？马老师收拾教案的时候，手特别稳，稳得有点吓人。他越平静，说明心里越生气。”
　　
　　办公室的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鸣，与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形成对比。马小跳的目光从摊开的三份学生档案上移开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凉的金属笔帽。档案袋的边角有些磨损，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纸，是前任班主任——那位被气得提前办理退休手续的老教师——留下的潦草字迹：“慎独王小胖，其为‘带头大哥’；李雷附之，赵宇附之。三生有‘幸’，六师已‘走’。”
　　
　　他拿起笔，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什么，笔尖划过纸面，发出沙沙的轻响，像春蚕啃食桑叶，又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。这声音在凝固的空气里被无限放大，敲在王小胖的心上，让他后背的冷汗浸透了校服衬衫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李雷站在他旁边，身体微微发抖，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，眼神慌乱地在马小跳和王小胖之间游移。他记得上一个班主任，就是被他们气得在讲台上拍桌子，第二天就申请调离了。眼前的马老师，是半年里的第六个……不，是第七个了。
　　
　　良久，马小跳放下笔。他没有看他们，只是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，三声，沉闷而清晰，像敲在三人紧绷的神经上。
　　
　　“王小胖，”他的声音平静无波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从明天开始，每天放学后，你来我办公室一趟。”
　　
　　王小胖的心猛地一沉。又是单独谈话？他心里冷笑一声，看来这位新老师也撑不了多久了。他脸上那点残存的、属于“带头大哥”的嚣张气焰，在马小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下，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。他咬着嘴唇，不敢看老师的眼睛，余光却瞥见李雷的脸色比他还白，嘴唇翕动着，似乎想说什么求情的话，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呜咽。
　　
　　“别紧张，”马小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，目光却锐利如刀，“我不是要给你加课，也不是要罚你抄书。”
　　
　　他拿起那张写满字的纸，缓缓站起身，走到窗边。窗外，暮色四合，操场上空无一人，只有几盏路灯亮起昏黄的光。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，与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。
　　
　　“我要你，去操场跑圈。”马小跳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，“每天，五公里。跑完之后，回来告诉我你的感受。”
　　
　　“跑……跑圈？”王小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他抬起头，满脸的不可置信。这算什么惩罚？体育课不也在跑步吗？他下意识地看向李雷，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。李雷也是一脸茫然，嘴巴微微张着，完全摸不透这位新班主任的套路。
　　
　　“怎么？嫌少？”马小跳转过身，眼神锐利如刀，直直射向王小胖，“嫌少的话，我可以给你加到十公里。”
　　
　　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王小胖连忙摆手，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。
　　
　　“那是什么？”马小跳步步紧逼，“你以为，我让你跑圈是为了锻炼身体？”
　　
　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：“你不是精力旺盛，闲得慌吗？你不是喜欢用行动来表达自己吗？好，我给你这个机会。五公里，每一步，都给我好好想想，你为什么站在这里。想想你所谓的‘义气’，所谓的‘兄弟’，在你闯祸的时候，能帮你承担什么？”
　　
　　王小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。他能感觉到李雷在他身边瑟缩了一下。他猛地扭头看向李雷，李雷接触到他灼热的目光，眼神慌乱地躲开，还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。王小胖的心里猛地一凉。
　　
　　马小跳的目光又转向李雷，李雷吓得一个激灵。
　　
　　“还有你，李雷。”马小跳的声音冷了下来，“你以为躲在别人后面，当个应声虫，就没事了？明天开始，你跟我去图书馆，把高一到高三的所有语文课本，每一篇课文的批注，都给我重新整理一遍。一个字都不能错。”
　　
　　李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他最怕的就是枯燥的抄写和整理。
　　
　　“至于你，”马小跳看向赵宇，赵宇的身体明显一僵，手指停止了画圈，紧紧绞在一起，“你不是喜欢画画吗？从今天起，你负责班级后面的黑板报。每个月，都要出一个新主题。内容，由我来定。”
　　
　　赵宇猛地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错愕，随即又有些许的兴奋和不安。画画是他唯一的爱好，但要在全班同学面前展示，他还是有些胆怯。
　　
　　三个少年都愣住了。这惩罚，不痛不痒，却又像一把钝刀子，慢慢地割着他们的神经。
　　
　　“怎么？有意见？”马小跳重新坐回椅子上，拿起茶杯，轻轻吹了吹，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，“有意见可以提，我接受建议。不过，提意见之前，先想想后果。”
　　
　　他不再看他们，低头继续翻阅起教案，仿佛他们已经不存在了。
　　
　　王小胖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，却被马小跳那副拒人**里之外的态度堵了回去。他知道，再多的辩解都是徒劳。他默默地低下头，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。
　　
　　“好了，出去吧。”马小跳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，“记住，明天开始，别迟到。”
　　
　　三人如蒙大赦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办公室。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隔绝了马小跳的身影。
　　
　　走廊里，王小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，大口喘着气。李雷也瘫软地滑坐在地上。赵宇站在一旁，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画圈。
　　
　　“这……这算什么事儿啊……”李雷喃喃自语，声音里带着哭腔，他看向王小胖，带着一丝抱怨，“胖哥，都怪你，非要拉我一起去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怪我？你不也跟着起哄了吗？”王小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。
　　
　　赵宇看了看王小胖，又看了看李雷，嘴唇动了动，小声地说：“其实……马老师好像不是故意要罚我们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你懂什么！”王小胖和李雷异口同声地反驳他。说完，两人又都沉默了。
　　
　　王小胖看着赵宇的样子，又看了看地上失魂落魄的李雷，突然觉得无比烦躁。他猛地推开走廊的窗户，夜风灌了进来。他望着楼下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空旷的操场。
　　
　　五公里。每一步，都想清楚。
　　
　　他攥紧了拳头，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。他心里有个古怪的念头：也许，这位第七任班主任，和之前的六位，都不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