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上的世界与无声的告白 (第1/2页)
　　
　　异能的彻底消失，如同抽走了林雪见世界里一种基础的色彩，留下了一片灰蒙蒙的、令人不适的空白。接下来的几天，她都像是生活在一种失重状态里，心神不宁，做什么都提不起劲。她像一个突然失聪的人，明知那个频道已经关闭，却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地、徒劳地去调试那根本不存在的旋钮，渴望能再次捕捉到哪怕一丝熟悉的“杂音”，但回应她的，始终只有那片死寂。
　　
　　她开始更加努力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刻意地去“阅读”陆野。她研究他眉峰微挑时可能蕴含的几种情绪——是惊讶？是不屑？还是觉得有趣？她分析他唇角那几乎看不见的上扬弧度，究竟代表了怎样的愉悦程度。他长时间的沉默，是在与难题搏斗，还是仅仅在放空发呆？他望向窗外那片被风吹动的树叶时，目光深处，是否藏着她无法解读的思绪？
　　
　　这个过程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耗费心力。失去了那个直通内心的“万能钥匙”，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扇厚重的、没有锁孔的门前，只能通过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影和偶尔传来的声响，去艰难地猜测门后的世界。他不再是那个内心活动丰富到能实时直播的、带着奇妙反差萌的猫系少年，而是一个复杂的、情绪内敛的、需要她投入全部敏感和耐心去慢慢解读的、活生生的普通人。
　　
　　陆野似乎并未察觉到她内心正在经历的海啸。他依旧践行着他那套别扭的关心法则：会在她因为复习熬夜而显得精神不济的早上，“顺手”把一瓶提神的功能饮料放在她桌上，瓶身上甚至还带着便利店冰柜的冷气；会在天气突变、乌云压顶时，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外套塞进她书包，等她发现时，往往已经坐在了回家的公交车上；会在竞赛集训遇到令人头疼的复杂模型时，用最简洁的符号和线条在草稿纸上为她梳理思路，低声的讲解取代了曾经飞来飞去的小纸条，气息偶尔拂过她的耳廓。
　　
　　他的行为模式依旧稳定，甚至因为心结的打开，那些关心的举动显得更加自然，少了些刻意为之的别扭。但林雪见却总觉得，他们之间，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。那种独一无二的、只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的、如同共犯般的秘密联系，那根曾经无形却坚韧的丝线，断了。这种缺失感，在她心里凿开了一个空洞，呼啸着冷风。
　　
　　周五下午，备受瞩目的省级物理竞赛成绩终于张榜公布。大红烫金的喜报几乎覆盖了学校公告栏的全部版面，陆野和林雪见的名字赫然并列在一等奖的最前端，如同最耀眼的双子星，成功拿到了通往全国决赛的门票！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，瞬间在整个校园激起了滔天巨浪。
　　
　　刹那间，他们被推到了所有目光的焦点。祝贺、羡慕、敬佩、甚至是些许的嫉妒，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。教室里，走廊上，操场上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在回荡着他们的名字和这项了不起的成就。
　　
　　“我的天！双一等奖！直接保送都不是梦了吧！”
　　
　　“陆野和林雪见，真是我们学校的门面担当！”
　　
　　“听说他们俩还……啧啧，真是人生赢家啊！”
　　
　　放学铃声一响，兴奋的人群便簇拥了上来，不由分说地将他们围在中间，欢呼着、嬉闹着，几乎是半推半拥地将他们带向了学校附近那家生意最火爆的奶茶店。小小的店铺瞬间被青春的喧嚣填满，几乎要溢出来。同学们围着他们，七嘴八舌，问题一个接一个，气氛热烈得如同沸腾的开水。
　　
　　陆野显然不太适应这种被团团围住的场面，他被沈哲等人勾着脖子，勉强应付着大家的起哄和祝贺，眉头微蹙，但那双总是显得有些冷淡的眼睛里，此刻却清晰地映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隐约闪烁的骄傲光芒。林雪见也被女生们热情地包围着，接受着真诚的赞美和好奇的询问，她微笑着，得体地回应着，心底那份因为异能消失而产生的阴郁，暂时被这巨大的荣誉和周围热烈的气氛冲淡了些许。
　　
　　然而，当庆祝的热潮逐渐退去，奶茶杯见底，同学们互相道别，三三两两地散去，最终，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却，熟悉的林荫道上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，那份被暂时压抑的空洞感，再次悄然浮现。
　　
　　暖黄色的路灯次第亮起，将他们的影子在铺着方形地砖的人行道上拉长，又缩短，交织，再分开。初夏的晚风带着微醺的暖意，轻轻拂过脸颊，却吹不散林雪见心头那层淡淡的涩意。
　　
　　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，享受着这份喧闹过后的宁静，却也各怀心事。林雪见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边的陆野。他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，目视前方，侧脸在明明灭灭的路灯下显得轮廓深邃，看不清具体的表情。
　　
　　她又忍不住开始在心里默默揣测起来。他现在是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？还是像她一样，在为他们之间那根断裂的“线”，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？抑或，他根本从未在意过那所谓异能的存亡，一切只是她一个人的庸人自扰？
　　
　　她猜不透。这种无法确知、隔膜重重的感觉，让她心里刚刚被荣誉和人群温暖过的角落，又重新渗进了凉意。
　　
　　就在这时，走在前面的陆野，毫无预兆地，停了下来。
　　
　　他的脚步停得如此突然，以至于林雪见的心跳也跟着骤然漏掉了一拍，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，带着满满的疑惑，转头看向他。
　　
　　陆野缓缓地转过身，面对着她。路灯昏黄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、沉淀，最终凝聚成一种异常沉静，却又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郑重。他的表情，甚至比面对竞赛试卷上最刁钻的压轴题时，还要凝重和认真。
　　
　　“林雪见。”他开口，叫她的全名，声音低沉而清晰，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千钧重量的挤压，在这片被夜色与寂静包裹的空间里，清晰地敲打在林雪见的耳膜上，也敲打在她敏感的心弦上。
　　
　　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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