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五十七章 红色封皮的圣经 (第1/2页)
哈尔滨的八月是个大蒸笼,闷热顺着松花江浑浊的水汽爬上岸,无孔不入地钻进马迭尔宾馆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里。
房间里没有风扇,空气黏稠得像半干的胶水。
安德烈陷在暗红色的沙发里,像一头被拔了牙的老熊。那张布满红胡子的脸庞泛着一种病态的猪肝色,汗水顺着他粗糙的面颊流进领口,洇湿了那件并不合身的旧夹克。
桌上那摞美金绿得刺眼。
安德烈粗大的手指按在钱上,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和烟丝末。他没有立刻把钱收起来,而是用指腹在那粗糙的纸币纹路上反复摩擦,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
“李,这钱烫手。”
安德烈抓起桌上的半瓶伏特加,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口。辛辣的液体顺着胡须滴落在钱堆上,他毫不在意,只是大口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。
“这年头,只有烫手的东西,才能暖人心。”
李山河坐在他对面的高背椅上,姿态松弛。
他没有接安德烈的话。
这时候接话,就落了下风。
李山河侧过身,从放在脚边的帆布包里摸索了一阵。
彪子蹲在一边,手里抓着把瓜子,一边嗑一边拿眼角余光扫着那个老毛子,嘴里嘟囔着:“二叔,这老毛子咋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,那一万美金都快被他搓掉色了。”
李山河没理会彪子,手从包里抽出来,掌心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。
那是他在香江庙街地摊上扫的货,五十港币一只的卡西欧仿品电子表,带着八位数的计算器功能,塑料外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廉价却充满“科技感”的光泽。
“啪。”
李山河把电子表扔在桌上,正好滑到安德烈的手边,撞在那个空酒杯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这东西,认识么?”李山河的声音很轻,在闷热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。
安德烈迷离的眼神聚焦在那块黑色的塑料块上。
“电子计算机表……我在莫斯科的百货大楼见过,只有外贸商店才有,还要特批条子。”安德烈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块塑料壳子,“你有很多?”
“你要多少,我就有多少。”
“很多?”他的声音在颤抖。
“整整一箱。”李山河语气平淡,仿佛在说一箱土豆,“安德烈,美金只能让你在那个即将腐烂的体系里买到面包和劣质伏特加。但这个,能让你重新成为赤塔以东最受欢迎的人。”
李山河伸出手,指了指那块表。
“想想看,当你把一箱这样的手表,送给远东铁路局现任的那个胖局长,或者塞给那个在边防线上像饿狼一样贪婪的上校,他们会怎么看你?”
“他们会把你当成上帝。”
安德烈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死死地抓着那块表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汗水从他的额头滚落,砸在表盘上,他立刻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。
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,只有墙角那台老旧的冰箱压缩机发出沉闷的嗡嗡声。
“咕咚。”
安德烈终于吞下了嘴里的那口酒。
“成交。”
他从怀里那个贴身的皮夹克内袋里,掏出了一个小本子。
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笔记本,封皮是鲜艳的红色塑料,上面印着金色的镰刀锤头徽章。那徽章已经被磨得发白,显然是被人无数次地翻阅、摩挲。
彪子伸长了脖子,瓜子也不嗑了,瞪着牛眼瞅着那玩意儿。
“哎呦我去,这啥玩意儿?红宝书?”彪子咧着大嘴,那一嘴大碴子味儿瞬间破坏了房间里凝重的气氛,“这老毛子也背语录?”
李山河没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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