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烽火(下) (第2/2页)
……
三日后,岳阳城下。
边镐的大军已经围城。
岳阳是楚地的重镇,城高池深,易守难攻。但在南唐大军面前,这座城显得有些单薄。
“攻城!”边镐一声令下。
战鼓齐鸣,号角震天。
南唐兵推着云梯,扛着撞车,向城墙冲去。
城墙上,楚地的残军与百姓并肩作战,用石块、滚木、热油,拼命抵挡。
“杀!”
“守住岳阳!”
喊叫声此起彼伏。
但南唐兵太多了。
云梯一架架搭上城墙,撞车一次次撞击城门。
“城门要破了!”有人大喊。
“顶住!”守将怒吼。
但这只是徒劳。
城门终于被撞开,南唐兵如潮水般涌入。
岳阳城,破了。
……
消息传到君山时,洞庭七十二水寨的头领都慌了。
“岳阳都破了,我们还守得住吗?”有人问。
“君山不过是一座小岛,若边镐的战船封锁了湖面,我们连水都喝不上。”有人道。
“不如……投降吧。”一个头领低声道。
“投降?”君山夫人冷笑,“投降之后,你们觉得,边镐会让你们活着?”
“夫人,我们只是水贼,不懂什么大义。”那头领道,“我们只想活下去。”
“想活下去,就拿起刀。”君山夫人道,“只有杀退南唐兵,你们才能活下去。”
她看向沈言:“沈公子,你怎么看?”
“岳阳破了,边镐的下一个目标,就是洞庭。”沈言道,“他不会允许有一支不受控制的水军存在。”
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”君山夫人问。
“主动出击。”沈言道,“与其等他封锁湖面,不如先烧了他的战船。”
“烧战船?”林若山一愣,“边镐的战船有数百艘,我们怎么烧?”
“用‘火船’。”沈言道,“君山的船小而灵活,适合突袭。只要能靠近他的战船,点燃火油,就能烧出一条路。”
“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。”君山夫人道。
“乱世之中,若不敢同归于尽,就只能被人鱼肉。”沈言道。
君山夫人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笑:“好。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……
当晚,洞庭湖上。
夜色如墨,只有远处的战船灯火通明。
边镐的大军在湖上扎营,战船排成方阵,气势恢宏。
“今晚不会有事。”边镐在旗舰上饮酒,“君山的水贼,不敢来。”
“将军英明。”副将附和。
就在这时,远处忽然出现了数十艘小船。
“那是什么?”副将皱眉。
“是君山的船?”边镐一愣。
小船上没有灯,只有一团团黑影。
“他们想干什么?”副将问。
“不管想干什么,都不能让他们靠近。”边镐道,“放箭!”
箭如雨下,射向小船。
但小船上的人仿佛不怕死一般,拼命划桨,向战船冲来。
“他们船上有火油!”有人大喊。
“什么?!”边镐脸色一变。
小船上的人忽然点燃了船上的火油,然后跳下水。
火船如一条条火龙,撞向南唐的战船。
“救火!”边镐怒吼。
但已经晚了。
火借风势,迅速蔓延。
数十艘战船同时起火,火光映红了整个洞庭湖。
“撤退!”边镐不得不下令。
南唐兵慌乱地跳下水,向岸边游去。
君山的水寨精锐趁机杀出,从水中、从岸边、从船上,对南唐兵展开了屠杀。
“杀!”
“为了楚地!”
喊叫声震天。
这一夜,洞庭湖上,火光冲天,血流成河。
……
第二天清晨,湖面终于平静下来。
边镐的战船,已经烧了大半。
“将军,我们损失惨重。”副将道,“君山的水贼太狡猾了。”
“狡猾?”边镐冷笑,“他们是在找死。”
他看向远处的君山:“传令下去,大军休整三日,三日后,全力攻山!”
“将军,我们的战船已经……”
“没有战船,我们还有兵。”边镐道,“君山不过是一座小岛,我就不信,他们能挡住三万大军。”
……
三日后,君山脚下。
边镐的大军已经登岸。
虽然战船被烧了大半,但他还有两万步兵,足以踏平君山。
“攻山!”边镐一声令下。
战鼓齐鸣,号角震天。
南唐兵向山上冲去。
君山虽然不高,但山势陡峭,易守难攻。
君山夫人的水寨精锐与楚地残军并肩作战,用滚木、石块、弓箭,拼命抵挡。
“杀!”
“守住君山!”
喊叫声此起彼伏。
但南唐兵太多了。
他们像蚂蚁一样,一步步向上爬。
“他们快攻上来了!”有人大喊。
“顶住!”君山夫人怒吼。
但这只是徒劳。
终于,南唐兵冲上了山腰。
“完了……”有人绝望地喊道。
就在这时,一道白影从山上飞下。
“沈言!”苏晚晴惊呼。
沈言站在一块巨石上,手中握着一柄新剑。
那是君山夫人为他打造的剑,剑身如秋水,剑柄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鸟。
“边镐!”沈言的声音传遍山谷,“你不是想一统楚地吗?敢不敢与我一战?”
边镐抬头,看着巨石上的青年,眼中闪过一丝轻蔑:“沈言?你以为,凭你一人一剑,就能挡住我的大军?”
“你不敢?”沈言冷笑。
“我有何不敢?”边镐拔出长刀,“你若能接我三刀,我就退兵十里!”
“好。”沈言道,“若我赢了,你必须答应我,不再屠杀楚地百姓。”
“你若赢了再说。”边镐道。
他纵身一跃,跳上巨石,长刀如猛虎下山,劈向沈言。
沈言不慌不忙,挥剑抵挡。
刀光与剑光撞在一起,发出刺耳的金属声。
两人身形交错,瞬间交手数十回合。
边镐的刀法刚猛霸道,带着军旅的杀伐之气;沈言的剑法则灵动飘逸,招招致命。
山下的南唐兵和君山的水寨精锐都看呆了。
“将军好刀法!”有人大喊。
“沈公子好剑法!”有人喝彩。
两人的战斗,已经超出了普通江湖人的范畴,更像是一场意志的较量。
“第一刀!”边镐怒吼,长刀如雷霆,劈向沈言的头顶。
沈言侧身避开,剑如流水,划过边镐的肩膀。
血花飞溅。
“你输了。”沈言淡淡道。
“这只是第一刀!”边镐怒吼,“第二刀!”
他不顾伤势,再次挥刀,这一刀比上一刀更猛,更狠。
沈言不敢大意,将内力运至极致,剑与刀再次相撞。
这一次,他被震得后退了几步,脚下的巨石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“第三刀!”边镐不给沈言喘息的机会,长刀如狂风暴雨,攻向沈言的全身。
沈言知道,这是边镐的全力一击。
他没有退。
他想起了在湘西的那一剑——“一剑开天门”。
“这一剑……”他在心里道,“就叫‘一剑开城’吧。”
他将全身的内力,都灌注在这一剑之中。
剑光冲天而起,与刀光撞在一起。
天地间,仿佛再次响起了一声惊雷。
边镐的长刀,竟然被这一剑震飞,插入山下的泥土中。
“什么?!”边镐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。
他的虎口裂开,鲜血直流。
“你……”他看着沈言,“你赢了。”
“退兵。”沈言喘着气,“按你说的,退兵十里。”
边镐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笑:“好。我边镐说话算话。”
他转身向山下走去:“传令下去,退兵十里!”
南唐兵虽然不甘心,但也不敢违抗军令。
他们一步步向后退去。
君山脚下,终于恢复了平静。
……
山上,欢呼声如雷。
“沈公子赢了!”
“我们守住了!”
君山夫人看着沈言,眼中满是敬佩:“一剑开城……这一剑,足以名留青史。”
“名留青史?”沈言笑了笑,“我只是想让他们退一步,让楚地百姓喘口气。”
“你做到了。”君山夫人道。
“但这只是暂时的。”沈言道,“边镐不会放弃。南唐也不会放弃。”
“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?”君山夫人问。
“去长江以北。”沈言道。
“长江以北?”苏晚晴一愣。
“南唐的后方在江南,前方在楚地。”沈言道,“若中原再起风云,南唐就会腹背受敌。我要去看看,长江以北,到底在发生什么。”
“你要离开?”苏晚晴问。
“我要去更大的舞台。”沈言道,“只有在那里,才能真正改变这个时代。”
苏晚晴看着他,忽然笑了笑:“那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“江北更危险。”沈言道。
“正因为危险,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。”苏晚晴道,“我已经失去了父亲,失去了国家,不能再失去你。”
沈言一愣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“好。”他点头,“一起去。”
……
离开君山那天,洞庭湖上起了雾。
雾很浓,像一层薄纱,笼罩着整个湖面。
一叶小舟从君山出发,缓缓驶向长江。
舟上,沈言与苏晚晴并肩而立,身后是林若山和几名愿意跟随他们北上的君山精锐。
“前面就是长江了。”林若山道,“过了江,就是中原。”
“中原……”苏晚晴喃喃道。
“中原现在是后周的天下。”沈言道,“郭威已死,柴荣继位,此人雄才大略,绝非庸主。南唐若继续扩张,迟早会与后周正面交锋。”
“你想投靠后周?”林若山问。
“我谁也不投靠。”沈言道,“我只想看看,谁才是真正能结束乱世的人。”
……
小舟驶入长江。
江面宽阔,江水滔滔。
北岸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。
“那就是长江以北?”苏晚晴问。
“是。”沈言道,“也是更大的舞台。”
小舟靠岸。
岸上有一座小镇,镇口立着一块石碑,上面刻着“江北第一镇”五个大字。
镇上的人不多,却个个眼神警惕。
“最近不太平。”一个卖茶的老汉道,“北边的兵,南边的兵,都在这一带出没。”
“北边的兵?”沈言问。
“后周的兵。”老汉道,“听说柴荣要亲征南唐,已经在边境集结了大军。”
“柴荣……”沈言若有所思。
“南边的兵呢?”林若山问。
“南唐的探子。”老汉道,“他们在这一带刺探情报,准备北上。”
“看来,大战不远了。”沈言道。
……
小镇的客栈里,人来人往。
有后周的士兵,有南唐的探子,有江湖人,也有商人。
“听说了吗?后周柴荣要亲征南唐,准备一举拿下江南。”有人低声道。
“南唐也不是好惹的。”有人道,“他们刚灭了闽、楚,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有人道,“南唐连年征战,国库空虚,将士疲惫。后周若真的南下,胜负难料。”
沈言坐在角落里,听着这些话,心中渐渐有了一个计划。
“我们要去见柴荣。”他忽然道。
“见柴荣?”苏晚晴一愣,“你疯了?那是后周皇帝,岂是想见就能见的?”
“我有他想要的东西。”沈言道。
“什么?”林若山问。
“南唐的底牌。”沈言道,“天枢府的布局,十八寨的名册,苏家的江山图,还有……南唐伐楚的真实目的。”
“你想把这些交给柴荣?”苏晚晴问。
“我想让他知道,南唐不是他的盟友,而是他的敌人。”沈言道,“只有这样,他才会下定决心,南下伐唐。”
“若他真的南下,江南又会陷入战火。”苏晚晴道,“你不是一直想结束乱世吗?”
“有时候,结束乱世的唯一方法,就是让战火烧得更旺。”沈言道,“只有让所有人都意识到,战争没有赢家,他们才会真正渴望和平。”
苏晚晴沉默。
她知道,沈言的话很残酷,但也很真实。
……
几日后,后周边境,汴梁城外。
沈言一行终于抵达了后周的都城。
汴梁比金陵更繁华,也更混乱。
街上有来自各地的商人、士兵、江湖人,还有来自南唐、吴越、后蜀的使者。
“这就是中原的中心?”林若山问。
“是。”沈言道,“也是天下的中心。”
他们在城外的一家客栈住下,准备寻找机会,接近柴荣。
但这并不容易。
柴荣身为皇帝,身边有无数护卫,还有来自各地的谋士、将领。
“我们这样贸然求见,只会被当成刺客。”林若山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沈言道,“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引荐人。”
“谁?”苏晚晴问。
“赵匡胤。”沈言道。
“赵匡胤?”林若山一愣,“那个后周的将军?听说他是柴荣的亲信,也是后周最年轻的节度使。”
“正是。”沈言道,“我在江南时,曾听说过他的名字。此人胸怀大志,绝非久居人下之人。若能得到他的引荐,我们就有机会见到柴荣。”
“你认识他?”苏晚晴问。
“不认识。”沈言道,“但我知道,他一定会对南唐的底牌感兴趣。”
……
汴梁城西,有一座演武场。
赵匡胤正在那里练兵。
他身穿铠甲,手持长枪,英姿飒爽。
“将军,今日的操练就到这里吧。”副将道。
“再练半个时辰。”赵匡胤道,“南唐的兵,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。”
就在这时,一个声音从演武场外传来。
“赵将军,别来无恙。”
赵匡胤一愣,回头看去。
只见一个黑衣青年站在演武场外,肩上披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灰布氅,腰间佩着一柄普通的铁剑。
“你是谁?”赵匡胤问。
“江南散人,沈言。”沈言拱手,“曾在金陵雨花台,破天枢府公审;在楚地洞庭,一剑逼退南唐大将边镐。”
赵匡胤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:“你就是沈言?”
“正是。”沈言道,“今日前来,是想送将军一份大礼。”
“什么大礼?”赵匡胤问。
“南唐的底牌。”沈言道,“天枢府的布局,十八寨的名册,苏家的江山图,还有……南唐伐楚的真实目的。”
赵匡胤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笑:“你跟我来。”
……
演武场旁的一座凉亭里。
赵匡胤屏退左右,只留下沈言一人。
“说吧。”他道。
沈言从怀中取出十八寨名册和苏家的江山图,放在石桌上。
“这些,是南唐在江南、闽地、楚地的布局。”沈言道,“天枢府想掌控江湖,用江湖势力辅助南唐扩张。十八寨是闽地的江湖势力,江山图则是楚地的山川关隘。只要有这些,将军就能知道,南唐的软肋在哪里。”
赵匡胤翻看名册和地图,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。
“你为什么要把这些给我?”他问。
“因为我想结束乱世。”沈言道,“南唐虽然打着‘兴复中原’的旗号,实则只是想兼并他国,扩大自己的地盘。后周若想一统天下,南唐是最大的障碍。”
“你觉得,后周能一统天下?”赵匡胤问。
“我觉得,只有后周有这个可能。”沈言道,“柴荣雄才大略,将军你也是人中龙凤。若你们君臣一心,中原可期。”
赵匡胤看着他,忽然笑了笑:“你很会说话。”
“我只是说了实话。”沈言道。
“你想要什么回报?”赵匡胤问。
“我什么都不想要。”沈言道,“若将军真的能结束乱世,还天下一个太平,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。”
赵匡胤沉默片刻,忽然站起身,拱手道:“沈兄,从今日起,你就是我赵匡胤的朋友。”
“不敢当。”沈言拱手。
“我会把这些交给陛下。”赵匡胤道,“至于陛下会不会见你,我不敢保证。但我可以向你保证——若有一天,我赵匡胤能掌控天下,我一定会记得今日之言。”
沈言看着他,忽然有一种预感——
这个人,将来会改变天下。
……
几日后,汴梁皇宫。
柴荣在御书房召见了沈言。
“你就是沈言?”柴荣坐在龙椅上,目光如炬。
“江南散人,沈言。”沈言拱手。
“听说你在江南,一人一剑,破天枢府公审;在楚地,一剑逼退边镐。”柴荣道,“这等人物,为何要来见我?”
“因为我想看看,谁才是真正能结束乱世的人。”沈言道。
“你觉得,我是吗?”柴荣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沈言道,“但我知道,若你肯南下伐唐,至少能让南唐付出代价。”
柴荣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笑:“好。朕就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“什么机会?”沈言问。
“朕封你为‘江南宣抚使’,前往江南,联络各地反对南唐的势力。”柴荣道,“若你能在江南掀起风浪,朕就挥师南下,与你内外夹击,一举拿下南唐。”
“江南宣抚使?”沈言一愣。
“这是一个虚衔。”柴荣道,“但也是一个机会。你若能成事,将来便是开国功臣;若不能,就死在江南。”
“我接下了。”沈言拱手。
……
离开皇宫时,汴梁的天空已经放晴。
阳光洒在街道上,照在沈言的身上。
“你真的要回江南?”苏晚晴问。
“我必须回去。”沈言道,“只有在江南,才能真正动摇南唐的根基。”
“那我们呢?”苏晚晴问。
“你们留在汴梁。”沈言道,“这里比江南安全。”
“不。”苏晚晴道,“我要跟你一起回去。”
“江南更危险。”沈言道。
“正因为危险,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。”苏晚晴道,“我们一起去,一起回。”
沈言看着她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“好。”他点头,“一起去,一起回。”
……
汴梁城外,官道上。
沈言与苏晚晴、林若山一行,再次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。
长江以北的风,带着中原特有的干燥与粗砺。
沈言回头看了一眼汴梁城。
“这只是开始。”他在心里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