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6章 三难之问! (第2/2页)
显然,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刻。
他甚至似乎已经演练过许多次。
“清某心中有一惑。”
“此惑困扰清某许久,苦思不解。”
“如今以为,世间唯陛下能解。”
韩云仞微微抬眉。
这是彻头彻尾的试探。
并非礼貌,而是在试探萧宁的格局与智慧。
清国公深吸一口气。
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厅柱,似是在整理语言。
然后,他缓缓抛出这个“问题”。
“清某前些日子听闻。”
“某国与敌国大战,大胜。”
“并在追击之时,俘获敌国三十万兵马。”
听到这里,堂内大尧众将同时呼吸一紧。
赵烈睫毛几乎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韩云仞眼底浮现忌惮。
董延眉头缓缓皱起。
所有人都明白——
他在说谁。
但他偏偏没有指名道姓。
这,就是试探的高明。
清国公继续道:“三十万战俘,皆为敌方锐利之兵。”
“若行处决之法,虽能除隐患,却势必引发天下非议。”
“将此胜国推上人道尽失的地位。”
赵烈眉头拧紧。
他知道清国公说得没错。
若真的将三十万人全部斩尽,那大尧朝野必然撕裂,天下各国必然震怒。
清国公转而又一拂袖。
继续向下推理。
“若留之,他们终究是敌国之民。”
“养之,则耗粮耗力。”
“囚之,则需耗费无数兵马看守。”
“国力必将空损,百姓亦会怨声不断。”
铁拳低骂了句粗话,却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这确实是实情。
北境每日调粮的压力已经压在所有将领心头。
清国公再次转折。
“若将这三十万人释放回去。”
“则此国战果尽失。”
“敌国必再整旗鼓,积怨更深。”
“他日再战,只会更为凶险。”
庄奎握紧了拳头,手背青筋暴起。
因为他才刚从战场回来,他最知道这些敌军的凶悍。
若放回去,北境的战争根本不可能结束。
堂内的空气,愈发沉重。
连外面风吹旌旗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刺耳。
清国公将这三难讲完后。
抬头,目光沉沉。
每一句话都像一枚重石砸在地上。
“杀,不可。”
“留,不妥。”
“放,不智。”
这三个“不”,像三道无形铁链,让整个大堂压得透不过气。
然后。
他终于将最锋利的一刀落下。
“此三策皆为死局。”
“无论如何选择,皆会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。”
他说着,缓缓抬头,看向萧宁。
目光里没有挑衅,只有深深的凝望。
然而这凝望本身,就是压迫。
“若此题交由陛下——”
“陛下当如何处置?”
空气,几乎在此刻凝固。
连火盆里的火焰都像跳动得迟缓了半分。
赵烈心头一紧,几乎要开口提醒陛下慎言,却忍了下来。
韩云仞目光深深,眼底是压不住的忧色。
铁拳指节发白,显然在硬生生压制自己的冲动。
庄奎的脸色沉得厉害,甚至额头渗出了一丝汗。
因为他们知道。
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“问题”。
这是指桑骂槐,是明里请教、暗里施压。
清国公的意思非常明显——
“你萧宁如今掌握着大疆三十万俘虏,你怎么解决?”
但他巧妙地用“某国”与“敌国”替代,不挑明,却又刀刀致命。
不仅是问题本身难。
更因为在座的每一个大尧将领,这几日都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寝食不安。
赵烈心虚地望向萧宁。
他心中暗道:“陛下这几日没给我们透露过答案,也许……也许陛下也正在思考?”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他心头立刻紧缩。
韩云仞双眉紧锁。
他原本判断,和谈一开场最多是互陈条件、试探底线。
却没想到清国公上来就直接把最棘手的问题摊给萧宁。
董延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铁青。
他出身文臣,对天下大势了解更深。
他比武将更清楚这个问题的严重性。
他在心里迅速推演了三遍,却找不到半点出路。
“此题……确实无解啊……”
三十万人。
这不是三千,不是三万。
是足以反复毁灭北境的“二次战争量级”。
留,会拖垮朝廷。
杀,会震怒天下。
放,会让敌国卷土重来。
无论哪一个选项,都意味着极可能毁掉前段时间大尧辛苦打下的胜局。
更可怕的是——
清国公此时问出这个问题,目的不仅仅是“请教”。
他是要当众让所有人看到:
萧宁是否有资格做“大势之主”。
是否有能力掌控如此庞大的胜利。
是否能以一己之力稳住北境百年局势。
而在座的所有大尧将领,也确实正在为此困扰。
因为他们从迎战到俘虏,赢得太漂亮,漂亮到现在反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。
赵烈心里发紧。
他第一次意识到——
也许陛下身上的压力,是他们都难以想象的。
韩云仞更是微微抿紧唇。
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萧宁。
因为那三十万俘虏,就在城外营地,每天如山般压在他们心头。
铁拳默默低头。
他向来以为战场上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。
但眼前这事,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局。
庄奎轻轻呼了口气,脸色沉重得像铁。
他是最能感受到那些俘虏压力的人——
若管理不慎,随时有可能反扑,酿成真正的血海。
大堂内越来越安静。
安静得像连呼吸声都能算作失礼。
清国公依旧立着。
手背微微紧绷,却保持着风度。
他不是来挑衅,他是来“确认”。
确认他未来要押注的对象,究竟是不是能够托付国家命运的人。
他的问题像一把悬在空中的刀。
不急不缓,却沉甸甸地压在萧宁面前。
拓跋燕回也一直静静看着萧宁。
她没有开口。
但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地按住膝侧的衣料。
那是一种紧张。
同时也是一种期待。
她想知道,
她所押的这条赌注,到底值不值得。
堂内的气压变得几乎令人窒息。
外面的日光透过窗缝洒进来,却照不散大堂里凝固的紧张。
所有人的目光,不约而同地落在萧宁身上。
等着他的回答。
等着他如何面对这“三难”。
等着他如何面对清国公的施压。
等着他如何在和谈第一回合,稳住大尧的气势。
赵烈心跳加快,食指轻微颤动。
韩云仞呼吸略乱。
董延喉头微微滚动。
铁拳甚至想直接站起来质问清国公是不是有意挑衅。
但他知道不能。
此刻若有半点冲动。
某种优势将瞬间被破坏。
这场和谈的第一轮,就会落败。
所有人心头的念头都只有一个:
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。
任何答案,都可能引发巨大后果。
然而。
清国公偏偏要萧宁当着双方所有人的面来回答。
这是一个局。
一个逼迫帝王展露帝王智慧的局。
一个稍有不慎就可能让大尧陷入被动的局。
所有大尧将领心中都绷起了一根紧到极致的弦。
堂内,静得可怕。
仿佛时间都跟着停在清国公那一句问话里。
萧宁抬起眼。
目光沉静。
神色未变。
像是在看一个极为普通、极不值得紧张的问题。
但此刻。
大堂内的每个人,心脏却都悬在半空。
等待着。
那句来自帝王的回答。
堂内的气氛沉得像石头。
清国公的“三难之题”落下,像一把压在所有人胸口的巨石。
没有人出声,也没有人敢随意动弹。
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滞涩。
赵烈下意识呼吸放慢。
他虽是武将,却也懂这问题不单是军事,更是牵动国运的大事。
如此大的三十万俘虏问题,若不能答好,不但可能被对方压着谈判,甚至还会让大尧在这次和谈中直接失去优势。
他心头像被什么扎了一下,隐隐发痛。
韩云仞眼皮微抖。
他比赵烈更敏感,更知道清国公刚才那番话,绝非普通试探。
那是大疆内部最高的智者之一,对新兴帝王的第一次正式“审判”。
若萧宁答得不够,清国公当场一句“陛下似也难决此局”,就足以让大尧气势坠落。
董延眉头深锁。
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俘虏问题,也试着给萧宁递过几份章草。
但每一次写到最后,他都推翻重来,因为无论怎么想,都是死局。
如今,被清国公当众抛出,他的心脏揪紧成一团。
铁拳手背青筋鼓起。
他是武夫,不擅算计,可这一刻他也意识到事情不妙。
若陛下回答不当,大尧这些将士的脸面怕是要被对方当场踩下去。
铁拳甚至想直接站起来骂回去,但他知道不能。
这个局面,只有萧宁能解。
庄奎更是满额冒汗。
他最近每天巡营,看着那三十万俘虏吃粮、饮水,看着每日调拨的军粮一点点见底。
问题就在眼前,却无人能解。
清国公这番话,在他耳中甚至像是一种揭示现实的残忍。
众人全都沉默。
因为没有人能接话。
也没有人敢接话。
清国公见堂内死寂。
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洞察。
他微微颔首,像是已经看到了“这个局面正常的走向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