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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8章 帝王!

  第838章 帝王! (第2/2页)
  
  风雪怒号。
  
  平阳如故。
  
  那扇敞开的门,仍旧不曾阖上——
  
  只有那白衣的身影,孤立于天地之间,
  
  一人一城,独对万军。
  
  另外一边。
  
  风雪卷天,声若万鬼。
  
 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,雪线漫过地平,连远处的山影都被吞没,只余下一抹冷寂的灰。
  
  平阳城前,那道巨大的北门依旧敞开着。
  
  雪风自门洞中呼啸穿出,吹得城下的旌旗猎猎作响。
  
  三十万铁骑的前阵,静立在雪原之上,气息凝滞,似乎连盔甲上的霜都被冻结住了。
  
  所有人都在看——
  
  看那一袭白衣的身影。
  
  他孤身一人,立在门前。
  
  风雪打在他衣袂上,却被那一层素色吞得干干净净。
  
  他既无甲,也无刃;既无随从,也无旗帜。
  
  只是站在那里,身形修长,姿态温静,眉目之间不显一丝怒意。
  
  这静默,绵长得令人窒息。
  
  就在众人心头惶惑之际,那人忽然开口。
  
  “怎么?”
  
  声音极淡,却如风穿松林。
  
  “诸位怎么不动了?”
  
  他微微侧首,眼神从那一片黑压压的军阵上缓缓掠过,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平静。
  
  “你们不就是来打平阳城的么?现在城池就在你们眼前,城门还是开着的——诸位还等什么呢?”
  
  风在那一刻似乎停了。
  
  众人一怔。
  
  那声音不高,却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耳中。
  
  就连拓跋努尔,也在那一瞬间怔住。
  
  他没想到,那人会这样说。
  
  不是怒喝,也不是求和。
  
  不是挑衅,更不是镇吓。
  
  那语气平淡至极,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仿佛他所面对的并非三十万铁骑,而只是一些迟疑的客人。
  
  拓跋努尔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,指节在铁手套下发出轻微的“咔咔”声。
  
  他目光凝固,死死地盯着那白衣人,心底却涌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。
  
  他看不透——
  
  那人为何能如此镇定?
  
  风雪灌入他的耳中,呼啸声仿佛被抽离,只剩下心跳在胸腔里“咚咚”作响。
  
  对方孤身立于门前,一身素衣,在风雪之中几乎与天地同色。
  
 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,拓跋努尔简直要以为,那是某种错觉,是风雪幻出的影。
  
  “……你是何人?”
  
  拓跋努尔的声音低沉,像是从喉底挤出来。
  
  他目光不移,冷冽如刃。
  
  “莫非,你就是——”
  
  话未尽,便戛然而止。
  
  他盯着那张清俊的面容,心中骤然闪过一个名字。
  
  ——萧宁。
  
  大尧之皇。
  
  那段时间,北境传言不断。
  
  传闻这位年少的皇帝,曾是京城第一纨绔。
  
  荒唐无度,恣意任性;
  
  登基之后,更是轻薄朝政,喜怒无常。
  
  拓跋努尔从未将那些传言放在心上。
  
  在他看来,大尧不过是个内乱未平的腐国。
  
  一个以纨绔登基的少年天子,又能翻出什么浪花?
  
  那时他甚至笑言:
  
  “此等主上,若非天命庇佑,早应被自己玩死。”
  
  可如今,当他亲眼看见这人——
  
  当他看见这人站在他面前,面对三十万铁骑,却能平静如初——
  
  那所有的笑意,尽数化为惊惧与不解。
  
  “在下,萧宁。”
  
  那人轻轻一拱手,语气温润如玉。
  
  “诸位,应当听过在下的名字。”
  
 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,平平淡淡,连寒风都似被这语气压下半分。
  
  每个字都清晰,却没有丝毫的自夸或威势。
  
  他像在与人寒暄,又像在宣告天地。
  
  拓跋努尔的眼神骤然收紧。
  
  ——萧宁。
  
  果然,是他。
  
  这一瞬间,他心中升起的情绪极其复杂。
  
  他原本以为,这位所谓的皇帝,要么惊慌,要么跪地乞命;
  
  要么闭门死守,要么仓皇逃遁。
  
  而不是——
  
  如此镇然。
  
  他甚至没有动怒,也没有高傲的架子。
  
  那份姿态,既非王者俯瞰,也非凡人谦卑。
  
  只是极自然地立在那里。
  
  仿佛他才是这片风雪的主人,而所有来者,都只是路过的客人。
  
  拓跋努尔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寒意。
  
  不是风冷。
  
  是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某种——不容轻侮的力量。
  
  他明白,那并非气势。
  
  因为这人身上没有半分“压人”的意。
  
  那是一种更深、更静的力量,像是沉睡在他血脉深处的某种自信。
  
  那种自信,不来源于兵权,不来源于谋略,甚至不来源于天命。
  
  而是——来自他自己。
  
  拓跋努尔不由得将自己代入。
  
  若此刻站在那敞开的城门前的是他——
  
  若他身后空无一兵,眼前却是三十万铁骑……
  
  他能否如此镇定?
  
  哪怕知道城中藏有伏兵,哪怕此行是计中计,他也断不敢如此一人独出,以己之身为饵,直面敌锋。
  
  那不是胆识能解释的事。
  
 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魄力,一种以命为矛、以心为阵的孤决。
  
  他自认并非懦人,征战多年,从不避死;
  
  可若要他像这般——独身一人,挺立风雪之中,以一己之躯对抗天下之势……
  
  他忽然发现,自己做不到。
  
  胸口的血,因这念头而微微翻腾。
  
  拓跋努尔沉默了。
  
  一种名为“敬”的情绪,在他心底隐隐滋生,却又被他强行压下。
  
  他不能承认——一个敌国的皇帝,竟让他心生敬意。
  
 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,胸腔灼热,喉头发紧。
  
  目光重新落在那白衣人身上。
  
  那人依旧静立风雪中,神色如故,衣袂轻扬,眉目淡然。
  
  仿佛他不是来等死的,而是来等命的。
  
  拓跋努尔注视良久,神色渐渐沉下。
  
  他心底那一丝轻蔑,彻底消散。
  
  是的,他终于明白。
  
  这人不是“纨绔”。
  
  他是真正的——帝王。
  
  他不是凭血统继位的少年,而是敢以一身为国的君。
  
  这等胆魄,已超越智谋,也超越生死。
  
  他征战二十载,自认见尽人心。
  
  可此刻,他忽然生出一种罕见的茫然:
  
  若天下皆有此种人,又有谁能敌?
  
  风雪愈烈。
  
  他坐在马上,胸口起伏,心中一句话久久不散:
  
  ——“若我为他,此刻已不敢出城。”
  
  风声掠面,他的目光依旧钉在那人身上。
  
  那份从容,那份静定,犹如山峦伫立,不可撼动。
  
  拓跋努尔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。
  
  这口气,仿佛吐出了自己多年累积的傲气与狂意。
  
  他抬起头,神色复杂,目光微动,
  
  心底第一次,
  
  在敌军当前的风雪里,
  
  生出了——钦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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